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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凤以藻绘呈瑞——清宫吉祥纹样器物|永樂2024春拍

2024-05-30






清代皇权高度集中,随之而来的则是规范皇权仪礼的典章制度,全面而严苛,彰显天家威严。早于清代入关前,皇太极即以开始厘定典制,据《清实录》记载:天聪九年(1635年)十二月,清太宗皇太极谕曰:“我国官制虽定,然仪文未备,行止坐立,贵贱莫分,非所以明体统也。不可不别服色,殊等威,以彰国制。”而坐褥也成为代表身份地位的象征,纳入“行止坐立”的礼仪规范之中,并于顺治时期进一步梳理完善,雍干时期定制,成就一代典范。




而清代代表皇权的色彩中,黄色无疑是最重要的颜色,满清统治者受明代五行五色体系影响,认为黄色乃中央之色,至尊之色。清代皇家用黄色可分为明黄、杏黄、金黄色和秋香色,而其中明黄色仅为皇帝、皇后、皇太后专属颜色,其他人不可逾越。





本品即以明黄缎为地,其上绣五龙穿花纹样,五龙皆为金龙,正龙居中,四龙环绕,绣者娴熟巧妙的运用丝线弯曲明暗呈色效果,将龙鳞、髯、角、爪及火焰等部位加以烘托表现,活灵活现,呼之欲出。其龙须装饰颇具特色,顺治及康熙早期,龙须多为下垂之态,康熙中期以后则两侧扬起。





本品独到之处在于龙身穿行于缠枝莲之中,龙身运用平金绣及刻鳞针等手法织就同时,亦需交织蓝彩缠枝及银线番莲,不同二至四色间晕与退晕相结合,工艺繁缛而考究,边框绣寿海及摩尼宝珠,整体图案以正龙为中心点两端对称,配置同形、同色、同量的纹样,使之产生整齐、庄重、平稳的效果。以平金工艺绣金龙为内廷独有装饰手法,相类一例可参考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平金九龙座屏风,例见《故宫经典·明清宫廷家具》,页270-271,图版305。


北京故宫博物院藏-平金九龙座屏风(局部)


本品局部


清代宫廷织绣除内务府造办处下辖“绣作”完成外,多由江南三织造局承造,其绣稿一般由如意馆画样,后经由皇帝本人或内务府审核裁定后织造而成。


而如本品明黄地绣龙坐褥,即可于清档之中多见传造,如乾隆九年,四月二十七日,太监王长贵等传旨


乾隆九年清档











本品盘口,长束颈,两侧各饰金彩戟耳,富丽堂皇,上添绶带及宝磬装饰,寓意“吉庆升平”,体现清代“饰必有意,意必吉祥”之装饰特征。颈下溜肩,圆鼓腹及底渐收,下承圈足,足墙微外撇。瓶底及内壁施松石绿釉,釉面湛碧如翠,迎光侧视有细小波纹,如湖面涟漪,为典型乾隆御窑松石绿釉特征。





瓶外壁通体以黄地洋彩装饰,瓶口沿描金,下饰一周如意云头纹,颈及腹部精绘穿花夔凤纹,颈部一俯身翱翔夔凤,呈向下俯冲姿态,此种形象的夔凤颇为独特。腹部正中饰双凤拥花,昂首对立,周身花团锦簇,花瓣、枝叶采用西洋绘画技巧,明暗变化,层次凸显。胫部以洋彩仰莲纹为饰,观之宛若承于端庄莲座,颇具巧思,胫部与圈足连接处亦以金彩填绘,足墙则饰一周规整蓝彩回纹。纵观整器所绘纹样,勾描细腻,设色丰富,施彩精准而富有层次,布局井然有序,纹饰繁而不乱,可谓极尽御窑瓷绘之能事。





乾隆皇帝是清朝定都北京后的第四位皇帝,经康、雍二帝的政治、经济积累和沉淀,乾隆接手政权后,其治下正值清代经济、政治及文化的鼎盛时期,延续着“康乾盛世”的繁荣局面。乾隆皇帝对艺术有极高的追求,政务闲暇之余,热衷于发展文化大业。自幼接受满、汉、蒙、藏等文化熏陶的乾隆皇帝,还对欧洲传教士带来的文艺复兴、巴洛克、洛可可等西方艺术表现形式抱有浓厚的兴趣,其中西合璧式的个人美学品位主导了这一时期宫廷艺术的奢华幻境,除平面和建筑艺术之外,便是御窑瓷器装饰艺术最能集中展现乾隆皇帝中西融合的美学品味。怀着对盛大新奇的追求和对西洋技艺、美术的狂热,在御瓷烧制领域,服务于两朝君主的督陶官唐英,承命竭力创制,在任期间“用杜门、谢交游,聚精会神,苦心竭力,与工匠同其食息者三年”的努力来精进技艺,在乾隆皇帝的督促下多次按“洋彩之花样,吉言新式”的设计要求,进呈御览。




“洋彩”一词见于雍正十三年(1735年)唐英所撰《陶成纪事碑记》“洋彩器皿,本朝新仿西洋珐琅画法,人物、山水、花卉、翎毛无不精细入神。”一般认为,洋彩是继承珐琅彩彩料和技法发展而成的,其花卉多摹仿西洋光影绘法,花叶翻卷,富于明暗变化,借以烘托立体之层次。乾隆御窑继承雍正洋彩烧制技术,并使之更加多样化和精细化,乾隆瓷胎洋彩器同珐琅彩瓷器一样,都是清宫最为珍贵,也是最受皇帝重视的品种,在当时由于釉料、技术、成本等原因,烧造量非常有限,除皇帝御用圆器数量略多之外,瓶、尊等琢器多仅一对,极少数对烧制,而且此类洋彩作品绝大部分珍藏于清宫或圆明园中,与一般官窑瓷器不同,也不作为赏赐之用,尤其是黄地洋彩瓷器更为皇家所专属。


弘历雪景行乐图


其他绘有类似穿花夔凤纹样瓷器亦于乾隆一朝多见,台北故宫及沈阳故宫各存如意耳悬磬瓶,腹部以夔凤穿花为饰,例见《沈阳故宫博物院院藏文物精粹·瓷器卷(上)》,页179,及台北故宫博物院所存馆藏编号故瓷:011732;该馆同藏金地洋彩戟耳瓶,器型及装饰风格亦与本品相近,出版于《乾隆皇帝的文化大業》,内馆藏编号:故瓷016917;芝加哥艺术博物馆存Henry C. Schwab捐赠一对夔凤穿花例,见馆藏编号1941.637.1。


参阅:台北故宫博物院藏,清乾隆 金地洋彩戟耳瓶


参阅:台北故宫博物院藏,清乾隆 粉彩夔凤瓶



乾隆一朝,御窑烧制陈设瓷器无数,创新品种层出不穷,除皇帝下旨传办用瓷,督陶官进贡瓷器亦颇为丰富。如本品之器型纹样,清宫档案未见与本品完全一致者,但于乾隆五十九年(1794年)十二月二十七日《贡档进单》载


本品或为贡单中此类进贡宁寿宫之“黄地洋彩夔凤观音瓶成对”之一。此类贡瓷大多为督陶官为博龙颜大悦,耗尽心力精进呈览之烧造品。与传统大运瓷器或传办瓷器需循规蹈矩,恭造内廷样式不得随意改动不同。其器物造型、装饰釉彩、纹样描绘留给御窑厂工匠的发挥空间更为自由,而且制作工本大多出自督陶官本人或养廉银及平余银,充裕的资金使得唯有贡瓷,真正成为乾隆一朝不计工本代价,精美绝伦的皇家御瓷。可以说凡是新、奇、特、难的器物多为贡瓷,其烧造水准代表了乾隆一朝最高的制瓷成就,冠绝一世。


乾隆五十九年,贡档进单








此式瓶属历代官瓷中形制独特者,取法于秦汉,略加化裁,盛行于明、清二代,造型典雅有致,长颈垂肩,口下外扩,形如蒜头,腹部圆润,与口沿形成上下呼应之妙,高圈足外侈,更显器型秀逸隽永。胎釉洁白而细腻,外壁以通景式构图之法,施洋彩绘鹿鹤同春图,遵循国画知白守墨之法,但见园囿之内地势起伏,植被繁茂,寿石相迭,有嶙峋峥嵘之貌,双鹤双鹿皆对头相向,其侧两株苍松相依傍,枝干遒劲,松盖如伞,更有灵芝瑞草丛生,红蝠翩然而至。如把本品之纹样徐徐展开,犹如一幅悠然之山水画卷展现于眼前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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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品即属洋彩吉言新式之类,所用蒜头瓶为景德镇御窑厂为绘饰洋彩、珐琅彩烧造的白釉瓷瓶,相关档案《造办处活计档》乾隆二年载:“五月十一日:首领吴书来说太监胡世杰传旨:着做瓶样画些呈览,准时交与唐英,将填白瓶烧造些来。钦此。于本月十三日,画得胆瓶纸样一张,双环蒜头瓶纸样一张……玉环纸锤瓶纸样一张,小胆瓶纸样一张,天盘口纸锤瓶纸样一张,首领吴书持进,交太监胡世杰,高玉呈览。奉旨:准照样发去烧造。”现存北京故宫博物院的部分白釉瓷瓶,胎釉细腻,制作精细,其中绝大多数皆素胎无款,少数器物书有青花款,与珐琅彩款识书写特征一致,较符合清档所载填白瓶类,而此类洁白细腻之釉面,反衬洋彩之夺目,尽显皇家御瓷之雅致富丽。


其所绘「洋彩」,概指由欧洲传教士传入清宫,以舶来色彩、西方技巧,加添白料调研,绘饰洋风彩瓷之法,此蒜头瓶之纹饰,成功融合传统中式品味,及西洋装饰手法及设色。尤其双鹿画法即颇具西洋风格,鹿毛以细密的短线勾勒,凹凸肌肉的质感通过明暗之对比,色彩之交错得以精细表现,双眸的神态、鹿角的质感,毫无板滞之弊,百态悉备,生动而传神。而山石及苍松之画法则更多的遵循中国传统山水画之笔意,二者交融于此方天地,可谓中西合璧之佳器。




沈阳故宫博物院藏 郎世宁、唐岱合绘 《松鹤图》



此种融汇中西之风格亦可见于同时期清代宫廷绘画之中,如北京故宫博物院藏,金廷标所绘乾隆行乐图。画中双鹿,即与本品所绘双鹿相类,并且此画中鹿之形象显然出自欧洲画家手笔,或为郎世宁所绘。清档中也可见相关记载,如“庄亲王传旨:着郎石(世)宁照暹罗国所进的狗、鹿每样画一张。钦此。”;乾隆十四年,“传旨:着郞世宁用新宣纸画百鹿手卷一卷,树石着周鲲画。钦此”。《清史稿》对其评述:“郎世宁,西洋人。康熙中入值,高宗(乾隆)尤赏异。凡名马,珍禽,异草。辄命图之,无不栩栩如生。设色奇丽,非秉贞等所及。”景德镇工匠以其为本,将之呈现于“洋彩吉言”活计之上,无论瓷胎、敷色,用料,绘工,烧造等皆几近完美,品格不凡。





附图:金廷標繪乾隆行樂圖金廷标绘 (局部)



此瓶甚为独一,类者极罕,其中一例存于法国吉美博物馆,出自Ernest Grandidier (1833-1912年)珍藏,图载于Xavier Besse,《La Chine des porcelaines》,巴黎,2004年,图版56。另一例于2018年6月12日售于巴黎苏富比,成交价均为1.2亿人民币。另例绘山林群鹿图,为和泉市久保惣记念美术馆藏,录于《中国の美术一人の眼》,页138,编号170。



附图:法国巴黎吉美博物馆藏 洋彩鹤鹿同春蒜头瓶


附图:巴黎苏富比,2018年6月12日,编号1;清乾隆宫粉地洋彩鹤鹿同春如意瓶;成交价:16,182,800欧元


附图:和泉市久保惣记念美术馆,《中国の美术一人の眼》,页 138,编号 170


对于尊贵至极的乾隆帝而言“寿先五福”,故代表寿意之佳玩层出不穷。尤以鹤鹿为饰者,其时技臻绝艺,屡创新品的陶榷唐英亦创烧仿生瓷鹤、鹿供御。乾隆皇帝特传旨唐英“烧造之鹤鹿,嗣后烧造时鹤俱要对面,其鹿脖子要直的。”可见乾隆皇帝对御瓷要求全面而具体,甚至器物的细微形态都必须做到生动逼真,可谓精益求精。盖因其将烧造完美瓷器作为体现其圣王理想之途径,致使此一时期所出佳例皆精美绝伦。整器绘制华丽,色彩和悦,或属孤品,其体量恰当,尤适把玩,如斯细节皆一丝不苟,乃为盛清宫廷旷世杰作,蕴含深刻皇家艺术品味。


乾隆三十年七月, 贡档进单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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